Midnight Ranger鹤响

烟绯小姐是这些仙人中年纪最小的，也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从未与岩王帝君正式签订保护璃月的契约的人之一。也许是因为她在现代和平时期由人类的母亲所生，她的父母小心翼翼地确保她在城市享受凡人的童年。她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成长经历永远地映射在她的举止上；与其他亲族不一样，她很年轻，没有背负战争的记忆。

 

然而，即便与大多数绝云间雾蒙蒙的郊外里的仙人不同，她没有成长在礼仪、责任与纪律这些烙印在他们青年时代的恒常理想之中，烟绯还是按照自己的意志投身于璃月港的福祉。对她选择的行业，她热情、专业，全心全意。在璃月，几乎没有其他法律顾问能坦率地声称自己更加娴熟或成功。

 

尽管如此，钟离还是被她在月海亭的现身吓了一跳。他和烟绯没有什么密切的联系，只是偶尔有点头之交。当然，他在她还是婴儿的时候就抱过她几次，但他怀疑她是否还记得，有没有人告诉过她。

 

“你的邻居萍夫人让我帮你一把，”她回答了钟离礼貌的问询。“她坚信你是无辜的，尽管拒绝告诉我她为什么知道这个。目前来说，如果没有证据，我不会相信来自任何人的这种声明，但姥姥不一样。”尽管他们独处一室，她还是环顾房间，寻找窃听者，然后倾身靠近，用一只手捂着嘴秘密地低声说：“你知道的，她是个仙人。”

 

“是这样吗？”钟离说。“我不会惊讶。我一直感觉她很睿智。”

 

“我明白，对吧？不管怎样，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的服务，那么你需要在这些文件上签字。”烟绯将一小摞文件丢在钟离面前的桌子上，将笔滑向钟离。“我本来可以早点到这里的，但在门口被拦住了。出于某种原因，七星似乎不太愿意让更多人插手到已经很麻烦的事态里，即使我作为你目前的律师来到这里完全合法。连甘雨前辈都不情愿让我进来，我们都认识一辈子了！好吧，至少对我来说是一辈子。我不得不告诉她姥姥对我讲的事，才能让她放我一马。我想她是跑出楼去查她水表了。”

 

啊哦。“我懂了。”钟离说。

 

理想状态下，萍夫人能对自己的身份保持缄默。虽然让甘雨悲伤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快乐，但让她在他的退休计划未实现时就发现他的身份，这对七星和其他仙人来说也不是一个好的先例。萍夫人一开始就知道，是因为在他第一次披上近期使用的葬礼顾问的身份后不久，她就遇到了他，然后起了疑心，同时爱管闲事到了糟糕的地步。或者更确切地说，到了对别人来说糟糕的地步。

 

“老实说，钟离先生，你在我眼里不像是会落到这种麻烦境地的人物。”烟绯乐呵呵的说道。“我一直对自己说，‘烟绯，往生堂那位遵纪守法的顾问知识渊博，处事镇定，肯定永远没有机会把他变成客户。’”而你的老板……啊，堂主从来没有搭理过我滑到她办公室下面的名片。”

 

钟离翻阅着文件。他一目十行，在烟绯说话的时候感受着合同中的文字烙印在了他精准的记忆中。只有一页让他停了下来。“你在做无偿法律援助？”

 

“我在路上考虑了一下，虽然我不必认为在岩王帝君的死亡中盈利是不道德的——毕竟是在商业之都——但如果我这样做，会对这个案子的公关有好处，”烟绯说。“现在猜猜人们会怎么说！‘哦，那个烟绯小姐，她深信这个不幸的灵魂的清白，她愿意免费为他辩护！’另外，亲身参与到一位执政离世的法律纠葛中是一次我可能在作为律师的余生中再也无法获得的机会，所以我并非没有从中得到任何好处。还有，当奶奶和爸妈旅行回来时，这会让他们自豪。我的父亲——假设他对岩之神有自己的忠诚。为了岩王帝君，我想他会希望看到正义得到伸张。我希望知道无辜者将获得自由，而有罪者将面临应有的后果能让他睡个好觉。总之，我不想吹牛，但我是一个很好的律师，而且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你杀了他，这很有利。对你不利的唯一证据是间接证据，而且也非常可疑。运气好的话，我最多在几天内就让你离开这里。你需要在第一、二、四页的底部签名，第八页的中间和底部需要两个签名，第十七页也要一个。”

 

钟离在指间转了转笔。“烟绯小姐，我很感激你的帮助，但我不得不认为我会浪费掉你的时间。你看，我已经告诉凝光大人我有罪了。”

 

了不起的是，烟绯很快就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好吧，虽然这不太理想，但也不是无可挽回。我可以辩论说，你在这种情况下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并感到恐慌，或者你对这种情况感到非常内疚，以至于你感觉无论如何都需要为此受到惩罚。实际上，在我们继续之前，你大概应当告诉我在请仙典仪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的论点需要有根据、可靠和一致，因此列出事件时间表将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烟绯小姐，”钟离说道，“请你不要误会。我想要七星认为是我动的手。”

 

烟绯从这个表态中恢复的速度比第一次要慢一些。她的嘴张了几下，才再次开口，只说了一句：“什么？”

 

“七星必须相信我是杀害岩王帝君的凶手。”钟离耐心地说。“我已经认罪，但怀疑天权还心有疑虑。老实说，我并没有预期需要律师的服务，可以说，我打算坚持自己有罪并任由事态发展。但如果你坚持要帮助我，你可以自由地作为我的辩护律师参加我必有的审判，并且……如果你愿意，可以捍卫我受到惩罚的权利。”

 

“可是……”烟绯说。“可是为什么？你为什么想被定罪？哦七神，你到底有没有杀他？等等，不——如果你有罪，那我不想知道。如果我按照维护漓月法律体系完整性的职责来为你辩护，那么对你的罪行的某些认知可能会让我心神不宁，让我动摇。”她站起身来，开始踱步。“但如果你不告诉我，那我永远不会停止思考它！我的意思是，岩之神死了！如果是其它的罪，我个人的好奇心倒是可以抛开，但说到岩王帝君……嘿，说实话，你所谓的捍卫自己受到惩罚的权利是什么意思？”

 

“不遗巨细。”钟离睿智地说。

 

烟绯不解的看着他。钟离解释道：“如果连我自己的律师都坚持我有罪，我无罪释放的几率就会指数级减少。”

 

“这不是——也许你不明白，但除了躺平让七星惩罚你之外，还有其他选择。你的案子比你想象的要有利！”

 

“一个计划越复杂，它就越有可能在执行的过程中瓦解，”钟离说。“虽然我不怀疑你作为律师的能力，但我的方法似乎是最简易的。无论如何，如果你在替我担忧，请不要担心。我不惧怕七星。”

 

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钟离先生，我可能不明白事情的细枝末节，但我必须要求你重新考虑这个行为。你明白被宣告为杀害岩王帝君的凶手意味着什么吗？”

 

“我明白。”事实上，他比大多数人更明白。

 

“那你知道为什么璃月从来没有通过任何法律规定杀死岩之神的人会受到什么惩罚吗？”

 

“因为没有先例——”

 

“错了！”烟绯声明。钟离眨了眨眼。“甚至在璃月被命名之前，岩之神就已经在不知疲倦地保护这个国家的人民。通过他的契约，他奠定了我们社会的基石。通过他的力量，他保护我们免受无数敌人的伤害。对璃月的人来说，他会遭受不测这件事，不仅不可能，而且想都没法想。什么能打败他？谁会敢？这些论点对我捍卫你的清白非常有用，但如果你真的坚持要被宣布有罪，那它们反而会害了你。无论七星想出什么样的惩罚，那都不会好受的。你可能会面临死刑！而你甚至什么都没做，也许吧！”

 

“我已经为此心有准备，”钟离说。

 

他有一些作为凡人伪装死亡的经验，有时甚至以某种方式使他看起来似乎被其他人杀死。有时他伪装得如此之好，以至于被指控谋杀他的人也确信他们真的做了。

 

因此，他并不真的担心——至少不担心自己。他的凡人身份的死亡，对于胡桃和往生堂员工这样的人来说无疑是一个打击。话又说回来，一个埋葬他的机会能安慰到胡桃，所以她不太可能过于伤心，也不太可能报仇什么的。而公子……嗯，钟离打算等这一切结束后，向他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运气好的话，他的怒火就会因欺骗而从七星转移到摩拉克斯身上。

 

烟绯摘下帽子，手捋头发。“我不明白你怎么能这么冷静。你怎么能不战而降？你被怂恿了吗？你在替人顶罪吗？你不必与七星为敌。他们可以保护你，你知道的。”

 

嗯。钟离若有所思的抬起一只手放在下巴上。“我真的看起来太冷静了吗？看起来是不是很可疑？”他选择这种方式，是因为相信简单会减少出错的概率，也因为这是他可以毫不怀疑地让凝光大人相信自己绝对不可能是岩王帝君的一种方式。虽然当他否认身份时她声称相信了，但她的语气仍然让他感到不安。

 

凝光是聪明人，既然她在那里见证了他坠落之初的迷茫，他不信她会不去按图索骥摸清他的身份。他只想回到钟离的正常生活中，但如果七星知道他是假死，那会破坏他考验的完整性。他的考验至关重要。他负担不起等待另一个机会脱离执政之位。

 

“确实有……一点点。”

 

“如果我假装更沮丧，从你的专业角度来看，你认为这会让我的故事更有说服力吗？”

 

“钟离先生，失陪一会。”烟绯说。

 

她大步走出房间，关上了身后的门。钟离被关押的密室是隔音的，所以他静坐了十秒，烟绯才走回来，脸有些红。

 

“好了，”她说。她的声音沙哑。她刚刚去尖叫了吗？“让我们听听你的故事。你究竟是如何杀死岩之神的？就算你执意要一条路走到黑，说不定我仍然能帮上忙。不论七星是怎么打算的，我依然有可能帮你减刑，但我还是要先了解细节。”

 

“就我个人而言，我认为说明理由比方法更重要。” 尽管今早压力很大，钟离还是笑了。被凝光大人带到月海亭后那段能独自思考的时间，让他有余力为自己的行为编出令人信服的解释。“我要告诉天权的是……”